因為在外工作的緣故，老家是不經常回去的。清明時節，是必須要回的，回去為父親燒些紙錢；過年過節的時候，也是要回去的，探望老家的至親。若是老家有個什麼婚喪嫁娶的事兒，來了信也是要回去的，鄉情是不能斷的。一年下來，雖說不常回去，也總要回去幾次。踏上回家的路，匆匆地來，匆匆地去，也總會有新的發現和感慨。
今年十月份堂弟結婚，我回了老家一趟。車還未下大公路，遠遠地就看到田野之間泛著白光，那一定就是新修的水泥路了。轉個彎，下了大公路，車子沿著水泥路平緩地行駛，一直到村裏面。雖然我已得知村裏修了水泥路，但當我下了車，真真切切地走在路面上，看到乾淨的水泥路向著村裏更深的地方延伸，我的心裏還是不禁有些感慨，老家變得年輕、光鮮了！要致富先修路，這句標語或許有些空洞，但在我看來路修好了，村裏人的出行的的確確是方便了許多。農村人是閒不住的，平日裏趕集上店，或下地幹農活，出門就要走這條路，以後再也不怕颳風下雨，也不會有往日的那些泥濘了。
說起家鄉的路，伴著我成長，承載了太多的記憶，似乎有很多的話要說。最初的記憶裏，家鄉的路是一條條土路，坑坑窪窪，凹凸不平。記得父親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出遠門，坐在後座上屁股被顛蕩得生痛，也是常有的事情。晴天的時候還好，人們經常走過的路邊，還有車輛碾壓過的地方，雖然起伏不平，但也光溜溜的，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泛白，甚至在月光下也有些泛白。春夏時節，鄉下的風刮起來分外的野。若碰上乾旱年月，路面上就會積起一層沙土，走在路上，?土杠煙的。如果大車一過，卷起一溜煙的塵土，多遠都看不見東西，走在路上的行人，想躲都躲不過去，不免也要落得一身髒兮兮的。莊家人在泥土裏摸爬滾打慣了，似乎也不懼怕這些，拍一拍，又繼續走自己的路。可是到了陰雨天，或到了冬日下起雨雪，路面就會變得泥濘不堪了。記得小時候上學，去麥場挎麥瓤燒火做飯，走在那條土路上，常常是鞋底上粘個大土疙瘩，一甩甩多遠，甩掉了，走不了幾步，還會粘上。糟糕的時候，那些粘泥的水分會透過鞋底，滲到腳底，濕縷縷、涼颼颼的。冬天，棉鞋是不容易曬乾的，沒有棉鞋可換了，就放在爐子上烤一烤。若是急著趕去上學，在鞋殼裏墊上幾層紙，或者掖些棉花、舊布之類的軟和東西，穿著繼續上學去了。那時，還沒有現代的機械化，農村幹活多是用平板車，若是拉個糧食、化肥的什麼重物了，稍不留神，就會陷在泥窩裏。記得有一年秋天，母親從東地里拉了一平車玉米，走過村東頭路面的一個底窪處，我在後面使勁推著車，但還是陷在了泥窩裏面，怎麼也拉不出來。母親累的滿頭大汗，汗珠子順著臉頰、頭髮往下滴，我無奈地望著，恨不能快快長大，再多些力氣。幸好過路的村裏人幫忙推一把，才走出泥窩。平車是這樣，就是四輪車也有陷在泥窩的時候。記得有一年，村裏有戶人家辦喜事，恰逢陰雨天氣，拉些嫁妝的車輛陷在了泥窩裏，由於車輪打滑，還差點滑進路邊的溝裏。事主喊了很多幫忙的人，推得推，拉的拉，還要在車輪底下墊些石頭、玉米秸，折騰了半天，車輛才開出來。這樣的事情，在那些年也是經常發生的。
再後來，農村的日子好了些，老家的路上鋪過碎石子，也鋪過煤矸石。剛剛鋪好的時候，還蠻好的，下起雨來，路面也不那麼難走了。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，經過車輛碾壓和踩踏，就變得如同從前一樣坑坑窪窪了，加上帶來的泥土，還是有些泥濘不堪。前些年搞鄉村公路的時候，修了一些主幹道，多是鎮與鎮之間的大公路，而連接村與村的小路，依舊是那石渣子路。與平坦整潔的大公路對比，還是形成了很大的反差。記得往日坐車回家，下了車就要走小路了，一身乾淨衣服還未到家就已渾身是灰了。若是雨雪天氣，連個插腳的幹地都找不到，鞋子上常常會沾滿了泥巴，連褲腿上也濺起了星星點點的泥漿。
我記得前幾年，老家因為修路的事還鬧過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。大抵是這樣的，原來鎮裏計畫要修一條連接村莊和大公路的水泥路，由於要修的路線不是村裏人常走那條，也確實偏僻了一些。這樣的結果只能是方便了一小部分人，而大多人卻不能享受到修路帶來的福利。誰想每天面對著一條泥濘的土路呢？村裏人為此議論紛紛，也找村委會和鎮裏反映過情況，但沒有改變鎮裏的修路計畫。眼看那條路要修了，一旦成為了事實就不能更改了。村裏很多人覺得委屈，也很氣憤，最後到縣政府上訪。經過這樣一折騰，大概得罪了一些領導，免了村裏的支書，修路的事情也就此擱置了下來。那時村裏人之所以如此群情激奮，我想，也是對修路的事情太在乎了，他們渴望一出門就有一條乾淨平坦的水泥路啊！
直到去年底的一個天，二叔給我打來電話，說村裏修水泥路了，鎮裏財政補助一部分錢，村裏按人口出一部分錢，村裏一些有出息的人，混得好點的，也有捐好幾千的。在外工作的也要適當的捐一些。二叔在村委會幹，我一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，雖說我不住在村裏，但那裏還有我的家，在我心底還把自己視為這個村莊的一員。修水泥路，是個好事情，我也欣然答應，先讓二叔墊上，過些日子再送錢去。
回來的那天，陽光明媚，潔淨的水泥路面，在陽光的照射下，泛著白色的光芒。這時恰好一群上學的小孩從我身邊走過，邊說邊笑，看著他們歡快的樣子，回憶起小時候走過的路，我的心裏陡然一震，生出一份由衷的感動！多好的孩子，多好的年齡，多好的明天，多好路呀！ |
